Schnittke_

看到淡豹讲配偶“我极其讨厌他”“彼此都希望能见不到”我相信这样的话是真的。很奇怪，虽然观众眼里看到的都是亲密，但这种亲密里隐藏着多少嫌恶和“不得不”未经历过婚姻关系的人很少能想象其真实。我曾经很迷恋想象永恒的亲密关系，未婚人士都拥有过的幻想，永恒的喜爱，永恒的珍视，永不厌倦。现在偏爱去想象亲密关系里的斗争性。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感受是喜欢与厌恶拌在一起的，关系本身是一条不断被拉长又反弹最后因无法断裂才维持下去的线。不是一个人永远自愿靠近另一个人。确实也有一方乐意对另一方那样，永远自愿地靠近，不敢拉扯那条线，但即使这样对方某天也可能厌倦了就干脆一下子把线剪掉。


我甚至也乐意亲手打破自己过去24小时还沉浸其中的幻想。常常觉得微笑很甜。但微笑里是否也有咬牙切齿的成分在呢？一个人过于了解你，也许人们看来是亲密的，但另一方面，他也非常清楚如何激怒你。非常了解如何嘲笑你，如何指出你的弱点，如何抢你的风头。心情好了可以奉陪，心情不好就恶狠狠地不留面子。好胜心强就更为如此。而且两个亲密的人会有多少共感呢？产生某种感受的时候，分明知道对方会怎么评论，会跟你讲不要在意什么想法，应该采取什么行动，怎样对你更好，尽管有道理但仍然是最不想听的。因为这个最最熟悉我的人，我知道根据他的思路只能给出那样的答案。因为这一点才更加讨厌和失望。


我有时觉得人希望对方顺从自己，讨厌自己所讨厌的，喜欢自己所喜欢的，这种欲望大概比对食物对金钱的欲望都更加难以抗拒。我时常挣扎于这一点。一位很亲密的朋友讲的故事我觉得不好笑，非但不好笑，里面还有一种我不认同的嘲弄在。第一反应是接下来几天我都不想和他讲话了。想到他就会因为这个笑话而感到不舒服。但很难否认这段友谊，这个人全部。因为已经如此熟悉对方以至于碰到某件事的时候第一个还是会想到这个人。这种亲密关系参杂着嫌恶，因为我们存在相异的部分。未必是可以消解的，它常常形成硬邦邦的墙导致我无法再向前一步了。因此不得不站在各自的道德高地之上隔空喊话。尤其是我很爱爬到上头，总以为自己比对方更高。其实更蠢也说不定。